”说着大力拍拍萧铎肩膀,摇头笑赞道:“你也是厉害,这一路竟挺过来了!” 前赴后继的妖物竟没将这批人活吃了,霍长婴略微感叹,忽又瞥见萧铎背后的干将剑,心中有些了然,神剑斩妖魔,普通妖物自然惧怕。 只怕有些修为高的妖物,受不了这种舍利的吸引,飞蛾扑火。 “主子,马已喂好可以上路了。” 结界解除,旁人自能看见,找不到自家主子急得上蹿下跳的副将赵程,急急上前抱拳恭敬道。 萧铎应声,吩咐道:“将首级扔到卢靖远府门口,不要被发现。” “主子竟这么快就把这尾巴揪了出来!”赵程颇为惊讶,上前看了眼尸体:“这小子一路不知放了咱们多少讯息,死了倒是便宜了他!” 边说边在霍长婴瞪大眼睛注视下,利落挥刀砍下首级。 “这位公子有意见?”提起首级,赵程侧头看眼霍长婴。 “没,没有,我正赞叹官爷好身手,雷厉风行,心狠手辣,”霍长婴一个嘴快,眨眨眼又忙笑着描补道:“我是说大刀阔斧。” 赵程没再理会这位看起来像极浪荡世家公子,又透着几分邪性的人,径直去牵马,并集结剩余侍卫。 霍长婴挑眉不语,抖了抖长袍见有几处破损正有些懊恼,抬眼便见萧铎正一瞬不瞬盯着他,心下一惊背过身,他怎么忘了自家在大殷是有案底的,但念及长大的相貌定然不同,萧铎未必认出他,忽又放下心来。 “去哪?” 萧铎上前两步在霍长婴一步之遥处停住,沉声问道:“怎么去?” “永安,”霍长婴答,古怪看他一眼,“自然走着去。” 男人紧盯着霍长婴,森寒锐利的眸中仿佛有什么涌动,半晌,萧铎紧握剑柄的手一松,猛地翻身上马,催马离开。 没被发现,霍长婴长舒口气,忽又嗤笑声摇摇头。 笃笃—— 马蹄声在背后响起,霍长婴尴尬地抽了抽嘴角,回过头。 去而复返的黑色骏马之上,萧铎冷脸盯着他不说话,忽的玄色大氅当头罩下,稳稳罩住霍长婴单薄衣着的身躯,接着丢来一小瓷瓶。 “穿好衣服!”萧铎冰冷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……气恼? 说完利落打马转身。 不多时,一群人马便融在夜色里,只剩下吓昏了的两人,和站在风口愣神的霍长婴。 转了转手中瓷瓶,“御医王彭配制的金疮药,”霍长婴颇为惊讶地勾唇笑叹,“千金难求啊!”萧铎你果如历史所书,混得不错啊! 北风吹过,冷得霍长婴一个激灵,低头才发现自己打斗时扯开衣襟露出了胸膛,下意识拢了拢大氅。 刚刚从萧铎身上解下的大氅还带着成年男子炙热的体温,熨帖了少年快冻僵的身体,霍长婴手指在厚实柔软大氅上摩挲着,心头不知怎么忽然升起一阵异样。 “噗噜噜——” 一侧,被萧铎留下的枣红色大马鄙夷地瞥了眼霍长婴,打个喷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小剧场 长婴:打不过妖怪 萧铎:我有剑 长婴:手疼 萧铎:我有药 长婴:太冷了 萧铎:我有衣 长婴:进城路太远 萧铎:我有马 长婴:……土豪请受在下一拜!第3章 夜戏 月上中天,寒冬腊月。 客栈外坍圮的土墙旁,一人一马互相鄙视中。 枣红色大马一身皮毛油光锃亮,膘肥体壮,微仰头,乌黑的眼珠向斜下方瞅着霍长婴,扬了扬前蹄,“噗噜噜”打着响鼻,喷出白茫茫雾气一片。 霍长婴系好大氅,双臂环胸眯眼盯马半晌,确定这马的确不是开智的精怪,只是……性格清奇而已,抽了抽嘴角,转身去喂了昏倒的两人忘妄蛊以消除两人记忆。 费劲掰开两个糙汉子的嘴喂蛊虫,不是愉快的体验,霍长婴嫌弃地在两人衣服上擦擦手。 收回盛蛊虫的竹筒,少年叹气:“师父啊师父,您老人家离家出走的把戏到底玩到什么时候啊。”师父若在根本不用这般麻烦的手段消除记忆。 “师父,我见到萧铎了,他,”霍长婴摸着手中青瓷瓶,冰凉温润,身上大氅温暖厚实,“应该……混得不错。”喃喃叹了口气。 霍长婴愣神半晌,自嘲笑笑摇摇头,面上依旧一派风流懒散,抬脚去客栈叫掌柜收拾了这“打架斗殴而导致墙塌了被砸晕”的两人。 大殷都城永安,晋国公府。 “世子爷,您终于回来了!”老管家显然已候在门口许久。 老管家年近五十,从国公爷当世子那时就是晋国公的管家,世子爷独当一面后,老国公爷便开开心心地云游四方,府中没有女主人,一应事务都是他在操持。 “陶叔,你怎亲自守在这?”萧铎微一皱眉。 管家老陶上前弯腰低声道:“贵人已在书房等候许久了。” 闻言萧铎神情一凛,快步向书房走去。 书房中,一人负手背光而立,月白长袍暗绣金龙纹,正微微仰头看着书房中悬挂的一幅字,若有所思。 “微臣参见皇上!”萧铎单膝跪地拜道。 沉默半晌,皇上忽然笑赞道,“晋国公不愧是书法大家,这幅‘家国’二字气势滂沱,朕看着心中也是豪情万丈,”皇上说着转身坐到桌案前的圈椅中,摆摆手示意萧铎起身。 年近半百的帝王两鬓已斑白,细长的眼角布满皱纹,看人时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,仿有千钧压力。 “萧仪成好福气,” 皇上随意抬手研磨,“他有个能文能武的好儿子,不像朕,儿子虽比晋国公多,即便最成器的太子,身体也是老样子没个起色……”微叹口气,抬头瞥了眼低头静立在一旁的萧铎,风尘仆仆,却不见疲惫,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刃,静时沉默不语,动时雷霆万钧。 “皇上不必忧虑,”萧铎将缠着符纸的木匣奉上:“佛骨已取回。” “这……是?”皇上搁下笔,瞥了眼其上缠绕的符纸,神色古怪。 “平安符。”萧铎刻意回避了霍长婴回到永安城的事情,那人估计现在还以为自己没认出他。 皇上眼中异样一闪而过,提笔沾了沾墨汁,随意道:“待到法式之日送往鸡鸣寺,剩下事情估计丞相早就安排好了,”鼻中轻哼一声,言语间讥讽一闪而过。 片刻,提笔落字,仿佛闲话家常般:“朕还记得当年式微之时,日子极不好过,常常受人白眼,朕那时才知道,‘人心’二字千姿百态,当初若不是晋国公,朕只怕早就死在流民暴|乱中了。” 众人皆知,如今这位皇帝实为平民天子,年幼时因身为太子的父亲被牵连进谋反案,全家削籍流放,直到孝昭帝早逝未有子嗣,以丞相聂然为首的众位大臣,便从民间找回了如今的皇上。 人人都道皇上学识卑劣,难做好帝王,却没想到平民帝王最懂百姓疾苦,几十年来兢兢业业,轻徭薄赋,重视农桑,广开言路,延续了高宗文帝以来的清平之治,将大殷推向繁华盛世。 萧铎依旧静立不语,皇上瞥他一眼也不生气,不疾不徐笑道:“难怪人人都说长风将军惜字如金,还有御史上书参你傲慢轻狂,如今面对朕竟也是如此。” 萧铎闻言,立刻半跪恭敬道:“臣不敢。” “罢了,朕还不知道你,” 皇上面上笑意似有若无,提笔挥毫,却没让萧铎起身:“沉默寡言的性子怕是你父亲都怕了你,难怪要云游,对了如今好像是到蜀州了吧?” 最后一笔落下,将手中狼毫随意扔到笔洗中,皇上笑道:“听说那儿河鱼最是鲜美。”°思°兔°文°档°共°享°与°线°上°阅°读° 半跪在地上的萧铎,微不可查地握紧了拳头,父亲的行踪他也未必清楚,如今皇上提及,其中之意溢于言表。 “行了,时辰不早,朕就是来看看你怕你委屈了,这次派你去委实是满朝文武朕可放心的甚少啊。”皇上叹口气,起身走到萧铎身边虚扶起他,“禁军由你管着朕放心。” “臣自当忠心竭力。” 皇上不置可否笑笑,迈步出门,脚步踏出门槛又收了回来,也不回头,仿佛不经意一提:“崇仁坊清河巷子那几间空宅子,前几日被刘遇买了去。” 言罢,便跟随早已候在门口的众护卫离开。 萧铎站起,神色不改,只是握拳的手背青筋凸起。 崇仁坊清河巷,是霍家旧宅,当年事后,便一直空荡废弃至今,只有他每年会悄悄去拜祭。 九年间那宅子就像是不存在般,如同霍家,被永安城的人刻意忘记,如今,京兆尹刘遇怎会突然将宅子买去? “主子,” 从马厩回来的副将赵程刚好听见皇上最后一句话,想了想道,“刚得到的密信,刘遇那个老狐狸在咱们动身当天下午就找人办了地契,这是生怕咱们挡着他啊。” 萧铎闻言不语,搓了搓手指,从怀中拿出信鸽腿上绑着印有卢家印信徽记的纸条,“将这纸条同那细作的头颅一同送到卢靖远府前。” “是,” 赵程接过纸条,见萧铎欲言,便抢话拍着胸膛快语道:“属下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头颅和纸条送到卢大人榻上,卢大人定然‘惊喜’万分!” 萧铎沉默了下。 转身欲走的赵程想起什么,回头迟疑道:“主子,把惊鸿留给那位公子,真的没问题么?” 惊鸿是萧铎的替马,难得的良种,从出生就跟在萧铎身边,只是脾气颇为古怪。 萧铎眸中柔和笑意一闪而过,摆摆手令赵程速去办事。 待赵程走后,萧铎关上房门,掌心中多了个小纸卷,正是方才皇上虚扶他时塞过来的,看清内容,萧铎脸色骤冷,微一思考便将之燃烧殆尽。 刘遇,卢靖远……整治这些人不过是敲山震虎,敲了卢靖远这个“山”,那只“虎”估计也快坐不住了。 只是…… 北风呼啸穿过窗棂,烛光猛地摇曳下熄灭。 萧铎转身,眸光扫向桌案,天色将明,宣纸之上墨迹半干,银钩铁画,威严迫人,赫然“忠君”二字! 腊月,冬日正午。 永安城,喧嚣热闹。 霍长婴牵着好不容易制服的枣红大马,走在永安城的街上,心情颇为愉悦。 突然脚步一滞,枣红马大爷撩蹄子站住不动,霍长婴气结,前世作皇子的时曾摔下马昏迷了三日,从此他便不敢骑马,即便重生以来,他也宁愿走路。 于是,一人牵一马就这样走到了永安城。 而这性格清奇的马大爷,此时冲着一个巷口“噗噜噜”地叫着,情感饱满真挚着实感人肺腑。 “大红!” 霍长婴拉缰绳,有些无语,忽的神情一凛,顺着大红的视线望去,喧闹的巷子客栈邻里,一丝孱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