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轻易就答应,”卞有离想了想,还是有些疑虑,“太傅和江延他们不会说什么吗?” 阮羲不解道:“与他们有何关系?” “你陪我去那处玩,”卞有离理所当然道,“他们肯定要监国,平白多了这么些麻烦,难道不会有意见?” 阮羲沉默地回味了半晌他这句话,道:“我……陪你?” 卞有离震惊道:“莫非要反悔不成,你方才答应了的!” “……”阮羲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出来,“不反悔,你放心,他们没有意见。” 在太傅和江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,就这么被赋予了一个重大的使命。 虽然江延才为了安抚城内百姓和打压城外叛军殚精竭虑,太傅也天天操着操不完的心。 ——也没能让阮羲王上有哪怕一霎犹豫,这可以说是十分令人嗟叹了。 刚才还苦闷惆怅的心情一瞬间不翼而飞,阮羲哪里还会顾得其他人是不是愿意——愿不愿意都得做。 只有身边这个人,才是他此刻,还有以后,要时刻惦念的物件。 卞有离对他一笑,似乎理解他内心深处隐埋的不安,在两个人贴身躺着的地方,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 阮羲本能一般回握住,然后眸光一闪,忽而向内侧偏了一下。 卞有离却不依,加了点力气一拽,非要让他看着自己。 阮羲只得回过头来,对上卞有离灿若星子的眼神。 卞有离目光灼灼:“你不会后悔吧?” “……我只怕你后悔。” “我不会。”卞有离笃定地道。 “浮青……”阮羲一下加重力道,紧紧地握住他的手,声音有一丝近乎哽咽的颤唞,“你说过,允诺而不兑现,非君子之道。” 卞有离眨了眨眼,有点孩子气地笑道:“你放心,我是君子。” 阮羲定定地凝视他许久,一下拥住他。 卞有离措手不及,只能伸手回抱。 一个见惯别离,害怕牵连对方于是尽力隐忍;一个初涉尘世,不晓人间情事因此懵懵懂懂。 即便如此,竟然还是未能抗拒这份不知道从哪一时刻滋生出的,互通心意的欢喜。 从此,这条路上所有的苦乐悲喜,都有人同担同享,不再孤寂。 幸甚。 ——正文完—— 番外(二) 阮羲处置了林忠实一干人之后, 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算撂开国事,陪着卞有离出去游玩。 去江府交代此事的时候,江延的伤已经看不出什么大碍, 面色极佳, 情绪也很高, 听闻二人要离宫去玩,很赞同地笑道:“去便去, 国内让义父给你看着就是。” 阮羲奇道:“你不留下?” 江延奇道:“我要留下?” 阮羲被他反问得一滞, 想了想, 觉得江延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, 反正林忠实已除, 如今国内本就没什么不太平的事情,太傅一人足以应对了。 几个人正说着话, 洛风从外头推门进来, 端了一些精致的糕点汤水, 香气四溢,飘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药味儿。 他把东西放在江延面前, 放好汤匙, 把筷子塞到江延手里,才看着卞有离和阮羲问道:“你们想去何处?” “想去师兄的家乡,”卞有离道, “我听说日北节快到了,应该挺有意思。” 洛风点点头:“日北节的确有趣,你们去看看也很好。不过, 离儿……你想不想,回谷中看看?” “……”卞有离一呆,不可思议道,“师兄,你说什么?” “我说,你想不想回谷中去看看?” 卞有离被这问话深深震住,他张了张口,一下竟发不出声音来。 如何不想呢? 那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一片净土,承载了他人生里最开始的十几载年华,从来没给过他半分痛苦或黑暗。 全都是美的,好的,值得珍惜的,一点一滴无不令人向往和铭记的快乐。 可是出谷那时,他回头看着谷口,心里也知道,回去的可能性,寥寥无几。 那次离开,在他看来,已是诀别。 所以此刻听到洛风这句话,让他怎么能平静处之? “师兄,”卞有离盯着他,缓慢道,“你这是何意?” 洛风:“师父交代的事情,我都已经做完,我们可以回谷看看了。” “可我……”卞有离又惊又喜地愣了片刻,语无伦次道,“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!” 洛风笑道:“这倒不用担心,你和王上是刚从早朝回来吗?” 这个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,因为阮羲跟卞有离身上都还穿着朝服。 一下早朝就来江府,而且连卞有离都去上了一回早朝,足可以见得这俩人出去玩的心情有多迫切。 卞有离随意点了一下头,急急追问道:“我怎么回去?” 洛风好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,目光定格在他腰间那枚玉佩上。 这枚玉佩是之前阮羲所赠,因嫌将军朝服例制的红玉不衬卞有离,故选了这枚洁白无暇的玉璧。 见洛风一直看着玉佩,卞有离干脆把它解下来,递给洛风让他看:“这是泽安送我的,莫非师兄见过?” 洛风没接玉佩,摇头笑道:“何止见过,这上面的字就是我亲手刻的,整整刻了一晚上。” 卞有离一连被洛风的话惊住,问话都说不出,只能以眼神表示疑惑,让他赶紧说。 连阮羲都觉得在意料之外,惊奇道:“殿下刻的?” 洛风:“我出谷前夜,师父叫我去他的房间,说有些话要嘱咐我。” 那是一个看似寻常,却差点改变了他一生的晚上。 说起来,他本来会是洛国最尊贵的男子,拥有大好河山,执掌无上权势,随心所欲,说什么要什么都不会有人敢反抗。 可是没有人知道,他最想得到的,在某一日,毫无征兆地失去了。 那个铭刻心间的少年,他终究没能留住。 江延家中遭逢巨变,可他竟一无所知,反应过来之后,已经来不及。 当听闻江家所有的人都没能幸免时,素来沉稳有礼的他,完全没能控制住情绪。 要不是长姐及时赶到,只怕他那会儿直接冲出去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有可能。 然后长姐告诉他,江延也许还活着。 因为禁军没找到江延,只是为了不被责罚,才说江家所有人都已经处死了。 洛风听说江延还活着,总算恢复了一点神智,连忙动手清理那众奸人,以免江延被他们找到。 可还是挽回不了那场悲剧。 ——他的信才刚刚送出去,就失去了得到回应的资格。 江延音讯全无。 恩师遇害,江延消失,洛风自此心灰意冷,对即将要继承的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。 可巧就是那天,他遇到了一个老人。 就是他和卞有离后来的师父。 师父当时说的什么,洛风也记不清楚了,无非就是一些邀他离开洛国摆脱烦忧的话,神神道道的,若在以前,他说不定直接以妖言惑众之名将其拿下。 可是那时候,他根本不会去管这些,一心只想逃避现实,所以也没细问到底是去做什么,修佛还是练道,二话没说,直接跟着走了。 在谷里住了一段日子,他虽然意志消沉,到底不是那种甘愿浑浑噩噩的人,加上发现师父竟真的很有本事,也就潜心跟随师父学习。⑨思⑨兔⑨在⑨线⑨阅⑨读⑨ 不久后,师父又出谷云游,回来时带了一个小少年。 因在谷里也接触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东西,比如星象卜卦之类,因而当师父告诉他,这孩子也是命数有异时,他没怎么怀疑,很顺利地接受了。 后来的日子里,师父经常有事出去,这个孩子多半都是他来带。 在带他的过程里,时间一天天过去,他们都渐渐长大。 按规矩,他不能留下了。 那天他陪卞有离练完功,哄他回去休息,自己一个人去了师父的房间。 师父在房间的密室里,盘膝坐在正中间,面前摆着一块玉,一把刀。 “风儿,有些事情,为师今天要与你说几句,你是洛国王室之人,我收你为徒,正是因为这个。 你知道,天下大势如此已久,分分合合,也到了变一变的时候。洛国兵强马壮,方圆千里,百姓极多,土地也平坦肥沃,不缺物力。可惜朝中奸臣当道,你的姐姐只是女子,没有外家巩固权力,有些事难免力不从心。 此次回去,不要同你姐姐透露太多,但是替她筹谋之事,需多多费心。” 洛风听出师父的意思,是让自己助姐姐谋得天下,不禁茫然道:“师父,长姐她并无如此野心。” “不是野心不野心,风儿,这件事你不做,总有人去做。到时候生灵涂炭,民不聊生,不知道要多少代价,才能换来山河一统。但你学了这么多年,你来做,损失必会少一些。” 洛风仍旧茫然,过了一会儿,终于体味出一点意思。 他所达到的,所拥有的,也是他要担负的。 不管是为了这些年的辛苦,为了他洛国王室后人的身份,还是他所接受的教导和形成的信念。 都拒绝不得。 洛风默默地想通之后,又问道:“师父,我知您教我是为了这个,那离儿他……” “我正要跟你说,离儿他若出现在荆国气运之中,可能会有变数,所以等他出谷,我会带他远离荆国。你们回谷要用的玉令都在这里,你的我已给你了。离儿这块你来刻,刻好之后带回去,想办法送进荆国。” “可您不是说,不让离儿去荆国?” “对,就是不让他接触到这些。乱世之中往来颠沛,何如无知逍遥,安然一生?” …… 洛风看着卞有离,道:“师父说完之后,我便刻了一夜,第二天早上带着玉令回到洛国,混在礼单里,送到了荆国。” “难怪,”卞有离怔怔道,“师父听到我说我们在荆国,反应才那么不对劲。” 原来是这样。 洛风笑道:“师父一心阻拦,谁知你还是来了。” “那我,我打乱了你的计划?” 师父想让洛国一统河山,师兄为此筹谋多年,可是现在情况变成这样……都是因为他? 卞有离惶然地看着洛风。 “不是,是我自作主张。”洛风说着话,偏过头看了江延一眼。 江延正在吃东西,此时恰到好处地抬起头,对着洛风微微一笑。 洛风亦是浅浅笑了一下,继续对卞有离道:“反正师父只是不想让战火殃及无辜,如今也算是实现了他的嘱托。” 那时候他知道卞有离在荆国,吃惊之余,也意识到师父的安排出了差池。他对卞有离的能力极为了解,知道荆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,恐怕没那么好对付。 权衡之下,他决定看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