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这些时日不常回宫了也是为了这个吗? 阮羲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,作为君王,他应该考虑一下太傅说的话,哪怕是危言耸听,也该有所防范。 但他就是不信,一点也不信。 心里唯一的担忧,就是怕卞有离为此不快。 太傅后来的话阮羲一句也没记住,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半天,终于等到太傅告辞,他马上就想见见卞有离,跟他说几句话,解释一下。 可是卞有离已经许久不回宫。 阮羲在殿中呆坐半晌,一时束手无策,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好。 所幸元禾善解人意,见状问道,要不要她去军营看看上将军,问他可否抽空回来一趟。 可惜卞有离也还是没回来。元禾去后回来报说,将军去了林相国府上。 “又去了林忠实那里?”阮羲首先是庆幸太傅不在,不然又该是一场抨击,然后才皱眉道,“什么时候去的,和谁一起?” 元禾一问三不知地摇了摇头:“奴婢没问出来。” 阮羲眉头皱得更深,依元禾处事之周全,见浮青不在,必定会询问下落,可是竟然只知道他去了林府。 军中的人,是得了浮青授意才不肯说吗? 阮羲想了想,对元禾道:“明日早朝之前,你同明察将军说一声,让他下了早朝别急着走,先来长泰殿见孤。” 次日早朝后,明察果然迅速赶到长泰殿。 进门之后,阮羲先是和气地请他不必多礼,又问了些他在江府的日常,扯了一堆闲话,才终于问到正题。 “上将军近日常去林相国府上吗?” 明察似乎早就料定他会有此问,了然一笑,颔首道:“是。”第八十五章 面对明察坦坦荡荡的回答, 阮羲反而迟疑下来,原本想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。他停顿片刻后,只说道:“那你见到上将军时, 嘱咐一句, 让他……行事小心些, 太傅最近有点多虑。” 明察微微低头:“王上放心。” 纵然阮羲觉得心里其实还有无数东西要讲,可眼前不是对的人, 他便再想不出要说的话。 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, 让明察走了。 明察出宫门之后, 回军营换了身寻常衣裳, 一刻未停, 直接打马往江府而去。 江府内,卞有离等人都在水榭边的长廊待着。 天色澄清碧蓝, 日光从洁白云层透下来, 一派明朗, 锦簇的花团蔓延了一园子,曲曲绕绕的流水上架着各式小桥, 或精致或简朴, 无不显示出一种闲适的悠然。 只是廊内诸人却都面色肃然,与这氛围格格不入。 明察来江府找人已经是驾轻就熟,进来后很快就在水榭边见到了等候着的三个人。 “将军, 殿下,哥。” 江延挥手招呼他坐下:“王上跟你说什么了?” “也没什么,只让将军行事小心些, 说太傅最近有些多虑。” 卞有离抱臂斜倚在栏杆边,笑道:“太傅本来就不待见我,不多虑才奇怪。” 他虽然笑着说这句话,可还是透出了些许无奈。如今情势,牵一发而动全身,他们本来就不敢轻举妄动,太傅在朝中却能轻易给他们制造麻烦。 明明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,却不能说,不能透露,甚至不得不对立。 个中苦涩,只得自己咽下去了。 “我已经尽量劝他了,”江延说了一句,然后抱歉地看向卞有离,“但实在……说不动义父。” “没事,再等等就好了,”卞有离连忙摇头表示无妨,然后道,“林忠实绝对憋不了多久,他一出手,我们便能收网。” 费了这么多心力,只差一点点,就可以解除后顾之忧。 只要除掉麻烦,此刻消受的这些苦处,也就都不枉费。 洛风突然道:“这倒不是当务之急。眼下还有桩事,我听说禁军左统领,那位丰将军最近惹了点麻烦,林忠实正在给他打点。” 这事还没有听闻,卞有离眉头一皱,立即看向明察:“闰大哥可曾跟你们提起过?” 明察点头:“此事我知道的,前几日城东一家绸缎店遭劫,钱财被贼人拿走不说,那掌柜的一家也不幸遇难。因在王城之内,责任自然得禁军来担。” “那时候是丰将军当值?” “这个不便定论,”明察摇头,“禁军没有固定谁当值的说法,基本是按方位划分,也是个习惯了。至于城东……平日里其实是子顺兄去的多些。但那天丰将军先去了,子顺兄见有人巡守,便带人去了其他地方。” 卞有离没想到这事还能牵扯闰六,闻言马上站直,惊讶道:“闰大哥?” 明察犹豫一瞬,点了点头,目光隐含不安。 江延一语点出林忠实的心思:“如此说来,林忠实恐怕是要把过错归咎于闰将军了。” 卞有离沉默下来。 他自然也想到了,林忠实想要给丰将军脱罪,但这罪名总要有人担着,别人都没有正当理由,闰六却是个现成的。 半晌后,卞有离垂眸道:“这是在试探我。” 为什么丰将军以前从来不去城东,预设的安排也都知道,可巧那日他就去了? 更巧的是,琼宁向来安定,偏偏丰将军一去,禁军一调动,就出了事? 闰六为人没那么多心眼,不喜便是不喜,见丰将军在城东,必然不肯跟他交际,索性自己转移,也是可预料之事。 倒给有些人抓住了机会。 洛风:“恐怕要委屈一下闰将军,方能再博取林忠实的几分信任。” 卞有离沉默不语,他知道是这个道理,可心里又不愿如此。 跟林忠实一伙人在一块,哪怕是装出来的同流合污,都已经够他反感的了,若还要牵连朋友,就更恶心。 明察看出卞有离的不愿,出主意道:“……将军,不如同子顺兄挑明,让他心中有个数?” 这倒也可行,洛风赞同道:“离儿,这位将军若可信,你同他挑明也可以。” 可信自然是可信的,卞有离断没有怀疑闰六之理。 然而问题并不在于可不可信。 闰六性格直率,往不好了说,还有点鲁莽。 而这件事情又不能出一点差错,卞有离就算在冒险的时候,都得掂量着来。 卞有离在心里摇摆了半天,还是决定直说。他看向明察:“那你去同闰大哥解释一下,不要透露太多,事后我再给他赔罪。” 明察接下这个差事,很快告辞离开,只留三个人在原处。 “我没想到,林忠实居然这么丧心病狂,”卞有离望向江府的花花草草,草木灼灼灿然,他语调却愤然而悲凉,“那是一家人的性命啊,他竟拿来试探我?” 洛风起来,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,似乎欲言又止,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,一起沉默着。 不知道明察是怎样跟闰六说明的,反正当闰六被贬职迁往外地的王旨宣下以后,闰六确实一句质疑也没有,痛痛快快地收拾了东西,一天也没多留。 仿佛再也不想看见琼宁这些人的嘴脸。 林忠实那边很快收到讯息,闰六离都之事,是卞有离跟王上提议的。包括时间,地点,一应罪名,全是他一手促成。^o^思^o^兔^o^网^o^文^o^档^o^共^o^享^o^与^o^在^o^线^o^阅^o^读^o^ 情报拿到手里,林忠实心满意足地烧了信纸,吩咐身边的人出去传话。等人都出去,房间里只剩自己时,林忠实回头摸了一把墙上的挂画,脸上浮现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。 “这下禁军都是林忠实的人了。”江府内,卞有离蹲在亭柱下,随手拨拉了一根草叶,面无表情道。 在自己人面前,他连一丝笑意也撑不出来。 让闰六离开琼宁,离开军营的兄弟们,这些都是他写了折子奏给阮羲,请求批准的内容。 阮羲也确实第一时间答允批覆,降下王旨。 一如既往。 为了不让林忠实那些人产生疑虑,他甚至连一句口信都不敢捎给闰六,更别提去送一送。 “子顺兄不怪将军的,”明察安慰道,“我已跟他说明白了,虽然没提具体的,但他也能体谅。” 卞有离一把薅下面前的草叶,苦闷不已地在手里转着圈:“到底是我的缘故,才让闰大哥受这个委屈。这回他去的那个地方,叫什么西什的是吧,我连听都没有听过,一定难熬。” “他走南闯北多年,常出去走走才是他的性格,”明察道,“而且我倒听说那里物产丰饶,民风淳朴,还有许多能歌善舞的姑娘,说不定子顺兄去到那里,见了那些貌美的女子,以后还不舍得回来呢!” “闰大哥若真是有了意中人,”卞有离扔下草叶站起来,苦笑道,“我愿替他操办成亲的所有事宜,只求他别怪我就好。” “这是他占了大便宜,定然没有意见。”明察笑道。 好在经此一事,林忠实总算完全放下心来,认为卞有离确实对阮羲心怀不满,且已经受药物控制,不会再有变数。 一波才平,一波又起。这边好容易解决了,另一边边却有了新的麻烦。 长泰殿,张瑞义已经对着阮羲念叨了半个时辰,总结一下他话里的中心思想,就是要求阮羲严惩卞有离,而且这回比之前那次坚决得多。 “他连亲信都能贬出去,”张瑞义气急败坏道,“显见的是鬼迷心窍,已经投靠了林忠实,此人万万不能信啊,王上!” 阮羲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,被他折磨了许久,有气无力的地重复道:“太傅,闰六外调,那是孤的旨意。” “分明是卞有离从中作梗,这个案子本就该姓丰的负责任,王上为何一再包庇?” 张瑞义说得固然没错,阮羲却也不会承认这是卞有离的意思,尽管他们都知道底细。 但是他一日不承认,张瑞义就一日不能明明白白地非难卞有离。 “凶手已经伏法,浮青又不是禁军的人。太傅想让孤如何严惩?” “包藏祸心,庇护罪人,这般恶劣的人品实在当不起上将军一职。依老臣说,他根本不配留任军中执掌兵权!” 阮羲知道太傅不满卞有离,但没想到不满有这么深,见他说得这么严重,不禁很意外地道:“太傅,你竟想让孤削去他的军职?” “难道他还有资格留在朝中?” “不行,”阮羲意识到打马虎眼已经不可行,便收起敷衍的神色,认真道,“孤不会罚他的,太傅不必多说了。” “王上!” “孤有点头疼,先去歇息了。宫中夏花开得甚好,太傅若想观赏一番,可自便。” 张瑞义哪有闲心看什么夏花,他张了张口,见阮羲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,半个字也说不出,只好怒其不争地一甩袖子,转身大步离去。 阮羲看着张瑞义的背影,就算看不见神情,那犹如实质的